2009年5月11日 星期一

交大山社,我的 (五) - 塔芬東撤退,三叉向陽嘉明湖

記我記憶中最大的那場雨。


先從體能測驗開始說好了。爬山其實從來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為了在山上應付各種可能的狀況,我們必須在山下做好許多的準備,其中體力是最基本的要求。我們社上是這樣說的,「寧可在山下掛點,也不要在山上掛掉」。所以因應各種不同狀況的爬山,我們有各種不一樣的體能要求。大學生活裡,有無數的夜晚我都是在交大田徑場上渡過的。我們有各種訓練的方法,長跑,折返跑,間歇跑,我也還記得小馬是這樣說的「每次跑步都要盡全力去衝,掛掉沒有關係,下次就可以距離長一點點再掛掉。」


我記得這次的體能測驗是12分鐘要跑完2700公尺。我不知道對其他人來說怎麼樣,但對那時候的我來說,其實是相當困難的。在上大學之前,我是個幾乎不運動的孩子,唯一的運動就是週末和體育課會打打籃球而已。我還記得我大一上學期第一次體適能測驗的時候,1600公尺我跑了8分多鐘。體育老師說1600公尺跑超過8分鐘就是跑很慢了。雖然開始爬山以後我的體力有逐漸變好,可是2700公尺對我來說還是很難。現在我已經想不起來那時候做過哪些訓練了,我只記得那一陣子我花了很多時間在跑步,到大一下的體適能1600公尺我只要跑6分多鐘,那時候在班上已經算快的,可是我從來沒有在12分鐘之內跑完2700公尺過。2700公尺是一個很奇怪的數字,他是6又3/4圈操場,我記得那時候是一圈一圈都有人拿著碼表在報時,衝完前6圈2400公尺我已經花了10分多鐘,看似跑得完,但其實我已經快掛點了。那時候同隊的阿衡早就已經跑完了,他脫了鞋襪光著腳坐在地上休息,但他看到我衝完2400公尺,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光著腳陪我一起跑。我記得他跑在我前面,一面跑著一面和我說話:「加油,剩三百公尺了。」「再衝一下,再衝一下就跑完了。」「剩兩百公尺了。」「剩100公尺了。」我看著阿衡光著腳一步一步陪著我跑,我到現在還記得我看著他踏出的每一步踏在PU跑道上的樣子。「再50公尺」「再撐一下,20公尺了」「10公尺」「5公尺」「你辦到了」我現在只要想起體能測驗,阿衡那時候的聲音就會出現在我的耳邊。我想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吧,不過永遠真的太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永遠也不想忘記,我好想阿衡唷。那是我第一次跑完12分鐘2700公尺,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我也還記得我們是半夜到了向陽工作站,司機大哥留了紅龜粿給我們。我們隔天一早吃完以後肚子整個沉甸甸的。前一段的路就和一般嘉明湖的路線是一模一樣。剛到向陽工寮的時候我看著黑黑臭臭的工寮,我想我絕對不要住這邊,但我們確實也沒有要住那邊的意思,那天我們預計要住拉庫音溪呢。半路就下雨了,而我們還是到了那時候新蓋好的向陽避難小屋,稍事休息一下繼續往前衝。雨越下越大,我也快受不了了,因為我一直覺得早上吃的紅龜粿在我肚子裡面沉沉的沒有消化。後來我好像有忍不住吐了,有這個印象但是不確定。


雨是越來越大,到最後我們走的山路全部都是水,完全變成了小小的溪流,我一路一直上上下下,卻怎麼好像怎麼走都沒有到。到了最後雨真的大到一個完全無法忍受的狀態,我們往旁邊一切,緊急紮營。那時候雨真的很大很大,我們已經商量好隔天要撤退了,所以晚餐根本就是亂來,把好料都拿出來吃了。


不過那也只是吃而已,事實上,我們搭營的地方也只是一個略平的地方,要睡覺實在會睡得很不舒服。雨還是在變大,我記得到我們要睡覺的時候,帳簿裡面有一半是水。然後居然開始打雷了。那時候雨下那麼大,我根本睡不著,只好一直聽雷聲,雷越打越近,越來越大聲,而且根據無用冷知識之「如果看到閃電之後越久聽到雷聲,表示你離打雷的地方越遠。」的相反,我們根本幾乎就是看到閃電再來就聽到雷聲了,我根本就覺得雷就打在我們附近一兩百公尺而已。當然我是沒有機會去證實,但我確實記得那時候的念頭,就是我可能會死在山上,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死掉(當然可能是我那時候想得太誇張,但我那時確實是這樣想)。而且我同時還有一個念頭,就是被雷打死的人很衰,因為大家都覺得是做壞事才會被雷打死,但那時也沒做什麼壞事呀,頂多就是高一考試有惡搞過,然後和一般男生一樣愛看一支筆而已。我那時候一直祈禱不要被雷打死,因為我不想誤會是壞事做太多的人。我一面想著附近都是箭竹草坡,沒什麼高的東西,加上我們帳篷可能是附近唯一有金屬物的東西,被雷打到的機率可能很高很高,一面在輾轉反側。


睡袋又濕掉了,附近又打雷,我真的不能睡覺。後來我發現我不是唯一沒有睡的,隔壁的小泡和我一樣也沒睡。但我們那時也沒什麼心情聊天了,就只是擔心而已。後來我們兩個都面臨到生理的問題,就是很想上廁所,可是雨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我們也沒那個種冒著可能被雷擊的風險出去尿尿。後來我們決定兩個人一起開了帳篷在門口解決,這樣才不會一直被雨打濕。我記得帳篷拉開的時候,外面都是水,可是沒差,裡面也全部都是水。於是講好一起尿,我們兩個就跪在帳篷門口一起尿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了隔天早上。一出帳篷門,居然是大太陽。幹,昨天的大雨和春夢一樣了無痕,而且一樣都讓褲子濕濕的,什麼玩意,幹。此時我們出現嚴重意見分歧,恐ㄇㄟ他們想繼續走,但我覺得我無法了。後來嘉毅和我兩個人撤退,其他人繼續往前進。我和嘉毅兩人回頭走,我們去撿了昨天因為時間關係沒有撿到的向陽山和三叉山,也去了嘉明湖。在嘉明湖看到人很高興我們立刻大喊和他們打招呼,沒想到此時來了大霧把我們兩個遮起來。後來霧散去他們重新遇到我們的時候,他們說他們一開始還以為遇到魔神仔了。最後我和嘉毅兩人是搭山友的便車下山,山友的飆車技術可怕,是維持時速60在山路上開車,我也是一樣快嚇死了。


我忘了我是怎麼回台北,但我記得那次的撤退給我的打擊很大。雖然是我自己選擇要撤退,但我傷心了很久,美璇,阿衡和小馬也都有寫信鼓勵我,那些信我也都還留著,就躺在我家裡電腦的硬碟深處,應該是還找得到的,因為我都捨不得砍掉。後來我們有看小馬他們走完的照片,真的美得像在天堂裡,但無論再怎麼美,都已經不是我的故事了......


1 則留言:

  1. 我應該沒寫信鼓勵你吧?我通常是落井下石那一個 嘻嘻

    版主回覆:(05/09/2009 06:35:22 AM)


    應該是有,我記得信我有留著,
    不然就是你被盜帳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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