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20日 星期二

[創作]拉美時間

我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錶,看起來十足是一個廉價的電子錶,上面的Latino字樣還微微有點磨損。但我心裡不免得意了起來,因為我現在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拉丁美洲人了。


國二的時候,因為爸爸在台灣的生意一直沒辦法上軌道,加上我的課業實在跟不上進度,所以他決定到巴拿馬開拓事業的第二春經營成衣廠,同時把全家大小一起帶來。雖然我第一年有點適應不良,因為爸爸的工廠是在巴拿馬的一個小城裡面,和以前的台北市差很多;可是後來克服的語言的問題以後倒也念得輕鬆愉快。但媽卻不是這樣,始終沒有辦法流利的講西班牙文,我想這是因為他總是躲在家裡不肯和當地人接觸的關係。終於她決定要在我高二那一年決定回台灣,因為感情也出了問題,所以也同時和爸爸離婚。她曾經問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去,但我想我回去以後大概也沒有辦法應付台灣的課業壓力,就選擇和爸一起留在巴拿馬。


但說我是完全沒有適應問題,卻也不是這樣;我一直搞不清楚的就是當地人的時間觀念。我始終沒有辦法抓到適當的時間出現在適當的場所。就拿我國二那年校外教學來說好了,因為是我第一次參觀巴拿馬運河,所以前一天晚上我興奮的睡不著,決定提早半個小時到集合地點,到了現場卻沒有看到半個人。一直到集合的時間前五分鐘,才看到教務主任睡眼惺忪的出現在校門口,陸續出現的有一兩個學生,我的級任導師,然後是學生、學生、隔壁班的導師……最後我們出發的時間已經是集合時間過後的一個小時了。但真正讓我搞不懂的是,要開車前半分鐘,導師只說了一句:「好,出發。」好像從來沒有一個人遲到過一樣。


後來我學乖了,決定從此都不要提早到,頂多就是準時到就好。但這並沒有改善我的問題,我和我的同學約要去巴拿馬市新開的電影院看電影,他們和我說從車站出發走路五分鐘,結果我走了快二十分鐘才到,完全是最晚到的一個,被大家罵了一頓不說,還差點進不去電影院看電影。但我真的搞不懂,每次中美洲人講距離說五分鐘十分鐘可以走到的距離,我往往都要走個半小時四十分鐘,是他們走特別快嗎?


高一的時候我約了全年級最漂亮的Elena出去,準時到卻又被她放鴿子,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之後?屁勒,當然是沒有之後了。我總是在自以為會早到的時候遲到,以為差不多剛剛好的時間苦等其他還沒有出現的人。我曾和好朋友Juan抱怨過,說我搞不懂拉丁美洲人的時間觀念,他有點訝異的問我:「為什麼搞不懂,拉丁美洲人很守時呀。」「啊?」我不知道他是在和我開玩笑還是很認真的和我說。「我們遵守拉丁時間呀。」Juan又補了一句。


那時候我完全搞不懂到底什麼是拉丁時間,時間觀念對於拉丁美洲人來說似乎像海綿一樣會任意收縮膨脹。偶爾我也會因為永遠抓不到他們對時間的節奏感而生氣,但Juan每次都覺得是我自己的問題,他對於硬要把我們東方式時間觀念套到他們頭上的我感到不能理解。Juan是一個典型的拉丁美洲人,任何時候都非常的快樂和輕鬆,古銅色的皮膚和燦爛的笑容,實在是非常的陽光。每次我一為了遲到或是被放鳥而生氣,他都覺得我難相處,他認為硬要用一套文化的標準去審視另一套文化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他每次都是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這樣才是拉丁美洲。」。後來我慢慢對於拉丁美洲人不守時這件事感到麻木,只是Jaun仍然無法了解為什麼我總是批評他們不守時,而不是試著融入他們的時間觀念或著是文化裡面。我想這是我們永遠無法化解的歧見,我們在時間觀念上面永遠不會有交集。


Juan的個性很好,不然他也不會變成我的好朋友,也不會多次容忍我因為時間觀念不同而冒出的小脾氣。當然我也知道不是他的問題,而是整個文化就是這樣。他每次都要我試著當自己是拉丁美洲人,而不要永遠把自己當外國人,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第一次對我說這些話時苦口婆心的口吻:「不要老是把自己當個外國人,只有你當自己是個外國人的時候,你才是外國人。你看那些在巴拿馬市裡面那些黑頭髮黃皮膚的中國人,不也適應的好好的,他們有說過我們不守時嗎?你現在回台灣的話,他們大概也會把你當外國人吧。如果不試著融入當地的話,去到哪裡都只是個外國人。」「那你們幹嘛老是叫我El Chino (中國人)?不認識的人看到我也猛叫Chinito(中國小子)。」「那是因為你的言行舉止還有長像都像是中國人呀。」「屁勒,我明明是台灣來的,到底哪裡像?」「你看你們眼睛根本就是一條線。」他說完還把眼角往後拉,我忍不住巴了他一下頭,結果沾的我整隻手都是他的髮油。我想他永遠不會理解,對從小到大都被教導要守時的我,準時和守信是多麼需要遵守的觀念。


升大學那一年,爸在巴拿馬的生意失敗,他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中國發展,呃,他發展我念書,以後畢業就可以直接在他公司底下上班。我有點受夠長到多大都還像是爸爸的物品一樣被他帶來帶去。而且我覺得我漸漸可以抓到這邊時間的節奏了,雖然還是沒辦法「準時」出現在約會的地點,但是差不多都可以抓在十五分鐘以內,而不會有空等半小時的情況。再說,我一直忘不了Juan所說的那句話,如果我不試著融入當地,我去到哪裡都只是個外國人。忘記一個城市很容易,困難的是忘記生活在那個城市的回憶,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拋棄在巴拿馬的這幾年從頭來過,不過心裡實在是很不願意,更何況我已經申請到巴拿馬大學。以爸的個性,說不定他再過個幾年又要問我要不要去柬埔寨或是越南。不過那年雖然我沒有去中國,還是回了台灣一趟,因為媽要我回去看看要不要就這樣在台灣跟她一起生活。


那一次,我了解了Juan所謂回台灣的話,也只會被當外國人是什麼意思。我真的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台灣在我不在的五年內變了好多,國中還在興建的捷運已經完成了好幾條,我卻一條都不會搭,還在台北車站裡面迷路。公車多出好多我沒看過的號碼和路線,以前搭公車去補習的路線明明還在路上跑,卻找不到站牌在哪裡。我不能理解為什麼短短三四百公尺會有那麼多間百貨公司,也不知道為什麼留在台灣的年輕人會喜歡那種毫無律動感,咬字完全不清楚的音樂。台北對我來說,變得好像會吃人一樣,我完全不知道該往哪去,和幾個同學碰面,卻發現他們來去匆匆,為什麼他們的生活那麼緊張呢?我想我再沒有辦法回到台灣定居了吧。


懷著挫折的心情,我決定在薩爾瓦多轉機的時候不要直接回去,而先去首都聖薩爾瓦市多繞一繞散散心。我卻從來沒有想過,就是這趟散心,讓我完全融入了拉丁美洲。


離開薩爾瓦多機場之後,我跑到首都聖薩爾瓦多市找了一間旅館住了下來。薩爾瓦多的治安不太好,不,如果以台灣為標準來看的話,應該說是整個中美洲治安都不算太好,所以像我這樣的黃皮猴子在當地閒晃很容易成為犯案的目標,當地又不像巴拿馬有那麼多華人。在治安尚稱良好的市郊住了下來後,我在聖薩爾瓦多閒逛了一兩天,開始覺得無聊,打算之後慢慢搭長程巴士從宏都拉斯一路往南晃回家。


在我要打道回府的前一天,我忽然覺得我始終沒有見識過聖薩爾瓦多的市中心,而且我逛的永遠都是那幾區。於是我把行李收好,穿著我最破舊的衣服,帶了一些現金預防被搶的時候沒錢付。於是做好被搶的心理準備,我往聖薩爾瓦多市的市中心出發。


聖薩爾瓦多市中心真的很漂亮,喧鬧而美麗,一逛就叫人忘了時間,當然少不了的是在逛街的時候,一堆人叫我「Chinito,過來這邊看。」不然就是「Chino,進來看看。」我發現時候不早,準備要回旅館的時候,月亮早就高掛在天上了。現在我已經想不起來我最後去的是哪條街了,夜晚的聖薩爾瓦多和白天完全是不同的城市。白天裡車馬水龍的城市在夜晚卻完全被黑夜吞食。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是個月將圓未圓的夜,天空裡飄著大朵大朵的雲朵,三不五時就把月亮遮住。我背著月光往前走,月色將我的影子拉得特別長,影子打在坑坑洞洞的地上,好像主人是奇形怪狀的魔鬼。五顏六色的矮房子白天看起來雖然漂亮,晚上卻好像夢魘裡會吃人的房屋。馬路上人煙雖然稀少,走到哪裡我卻都避不開人們注視的眼光。


忽然我覺得有人默默的在跟我,雖然我並沒有回頭,可是我可以明顯感受到有人在跟蹤我。像我這樣的黃皮猴子很容易成為犯罪的目標,這也無關種族之類的,而是我們黃種人很容易給人比較有錢的印象。再說,我們在這邊就是特別顯眼,別人可以輕易一眼就看出來,Juan每次都說:「你們真的東方人眼睛看起來就像一條線。」我不敢停下來,只有默默加快了腳步。我想我是太衝動了,我終究不應該在不熟悉的聖薩爾瓦多亂走,我很想叫計程車,但他們始終都沒有出現。


後面那個人也加快了腳步,我甚至可以看到他頭的影子已經開始出現在我腳邊了。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拔腿就跑,可是萬一他有槍械的話說不定那樣我就會挨子彈。算了,我決定停下來,他要什麼就給他吧。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忍不住繼續往前走了幾步。


深吸一口氣,我轉身。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頭髮斑白的拉丁老人,或許沒有很老,只是看起來比較老。他看起來很瘦,衣褲看起來穿很久了,不但有著油漬髒污,還有不少外翻沒有修補的破洞,實在很少拉丁美洲人會這樣穿。我所知道的拉丁美洲人不管家裡再怎麼窮困都會穿得很整齊再出門,或許光是巴拿馬並不足以代表整個拉丁美洲吧。老人的眼睛有點黃濁,裡面還有不少血絲,我想大概是喝醉了,應該不是我擔心的搶匪;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要什麼,所以還是不能放鬆注意力。


老人開口了,我注意到他的嘴巴裡牙齒缺了少幾顆。我稍微集中注意力才聽清楚他說什麼,他說:「少年仔,手錶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我想這大概就是要搶劫吧,有借沒有還的那種借,我還是乖乖把手錶給解了下來。心裡想著還好我也不是掛什麼好錶,只是在夜市買的電子錶,就是鬧鐘碼表日期什麼都不缺,還有附冷光功能的那種。還記得老闆和我說這種錶最耐最勇,每個男人當兵以前都要買一隻去軍營裡面,不會壞也不怕掉。沒想到才買不到幾天就要「掉」了。


我一面想要不要轉身就跑,同時把錶往老人那邊丟了過去,沒想到老人一撈就把錶接住,一點都不像喝醉的樣子,我想我還是不要跑好了。老人似乎對冷光功能相當滿意,我看他在十五秒內就按了三次冷光。他缺牙的嘴露出了笑容,歷經風雙的眼睛旁邊也漾起來笑紋:「這錶不錯,可不可以給我?我用我的錶和你換。」冷不防就一隻錶丟過來,我差點沒接到,撈了兩三次才抓在手裡。「每個Latino(拉丁人)都有一隻。」


什麼東西?我有點搞不清楚情況,抓在手裡的是一隻看起來就非常廉價的電子錶,錶面上面還有大按鈕寫著「Latino」。老人過來拍了我一下,「Amigo(朋友),如何啊?」我實在搞不清楚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好和他說好。「要記得,這支錶千萬不能戴著到拉丁美洲以外的地方。」老人說完就走了,只留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我。我稍微試了一下這支錶,果然是用燈泡在當夜光功能,那個「Latino」鈕按下去時間還會亂跳。我忍不住罵了一聲髒話「換了一隻快壞掉的錶,幹。」


我想還是湊合著用,等回到巴拿馬再看看錶要怎麼處理。後來我發現我髒話是白罵的,這支錶可好用的勒,但如果不是在尼加拉瓜等車的時候按錯鈕我也不知道這支錶好在哪裡。那個時候我在等跨國公車,他們和我說晚上六點整會發車,我想看一下時間卻不小心按到「Latino」結果出現的時間是六點十五分,後來果然是六點十五分發車。我以為是湊巧,於是又陸續試了幾次,沒想到只要在別人講時間的時候按下「Latino」,上面就會出現真正實現的時間。


從此我的拉丁美洲生活一帆風順,整個大學生活中再也不用擔心跟不上拉丁美洲人的時間觀念,也不再有遲到早到的問題。而且我覺得這支錶最了不起的地方在於,我在約班上女生出去她和我說明天的時候,「Latino」鈕按下去出來的時間居然是「Nunca.(never,絕不會的意思)」。租新房子要牽網路,網路公司和我說今天會到的時候,「Latino」鈕出來的時間居然是「Espere.(等著吧)」。果然事後都是被放鳥,不過我一開始也根本就沒有相信他們的話,早就在做自己的事情了。有這支錶真的太棒了,我想我的生活再也不能缺少這支錶了。其實有了這隻錶該等的時間還是要等,只是我心中總會有個底,知道大概需要等多久。但這隻錶還是有它力有未逮的地方,如果那時是臨時出狀況或是忽然放鳥,「Latino」出來的時間還是不準。


在我大學生活裡,我覺得最好笑的事情是,因為有了這支手錶,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個很守時的人。雖然從他們的角度看,我們東方人全部都很守時是沒錯,而我總是知道在適當的時間出現在適當的地點。我的大學同學們都誇獎我的時間觀念非常的好,甚至那幾個比較有錢的同學說要玩樂團的時候還找我擔任樂團的Bass手。「我?你們不是都說Chinito沒什麼節奏感?而且你看我跳舞跳那麼差,怎麼會找我當Bass手?」「不會呀,你時間觀念不錯,而且你應該有錢可以買好一點的Bass。」他們是這樣和我說的。


我的大學生活就這樣得過且過的到了大四。媽媽一直叫我回台灣和他一起住,順便念個研究所,將來的出路比較好。媽還說小時候和我感情最好的表哥已經要結婚了,那時候我又剛好準備要過耶誕節假期,就叫我務必要回去一趟,順便考慮一下要不要回台灣生活。上次的不愉快經驗雖然還在心裡,但參加一下結婚典禮應該也還可以。


所以我現在正在巴拿馬飛機場等飛機。這隻手錶真的很好用,我能剛剛好在開始check in的前五分鐘到都要拜這支錶所賜。不知道當初為什麼那個老頭會叫我不要把錶帶出拉丁美洲,但現在也來不及收了,總不可能就這樣丟掉吧。於是我還是把它帶上了飛機。


經過了漫長的轉機和飛行,我終於回到了台灣。媽載著我從機場回到台北的家中。因為時差的關係我實在很昏昏欲睡,正打算走回我那闊別已久的房間,媽媽忽然和我說兩天以後回苗栗外婆家參加表哥的迎親然後吃喜酒,媽說迎親大概是九點開始。我問了幾點出發,媽說大概六點吧。我下意識的按了手錶的「Latino」鈕,卻沒想到隨著我手指的離開,「Latino」鈕也跟著一起彈了出來,彈到了地板然後再也找不到了。


因為時差的關係我昏昏沉沉過了睡了兩天,錯過了耶誕夜和耶誕節,不過在台灣過節的氣氛本來就不如在拉丁美洲那麼濃厚,我也不覺得有什麼惋惜的。我在婚禮那天受沒完全調好的時差影響,在五點前就不由自主的醒了過來,我開始盥洗吃早餐卻發現媽根本沒有起床的跡象。我走去媽媽房間叫她,她卻告訴我晚一點出發沒有關係,我忽然發現那個「Latino」鈕正莫名其妙的在媽媽房間的鬧鐘上面。我走過去想拿起來,那個「Latino」鈕卻掉了下來,滾到床底下又消失了。我再叫了媽一次,她忽然嚇了一跳說睡過頭了,匆匆忙忙盥洗吃早餐化妝,等我們出發已經快六點半了。


我們在車上開著開著,交通還順暢的。但開到後來速度整個慢了下來,我看著一台一台車不停的超過我們,心裡實在是覺得莫名其妙。已經快八點才要到新竹,媽卻完全不擔心的樣子,明明九點左右就要開始迎親了卻還是慢吞吞的在開車。我在前座忽然發現「Latino」鈕又莫名其妙出現在儀表板上,不知道怎麼帶出來又怎麼會黏在那邊。這次我很迅速的伸手去撈,有讓我撈到。


這次媽媽忽然嚇了一跳,問我怎麼一不注意就變那麼晚了,我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明明是他自己說不用擔心的。我想把按鈕塞回手錶,卻有點塞不進去,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有點尺寸不對,好像按鈕比原來的那個洞大了一點。順手把那個鈕放在口袋裡,等回家再看看能不能拿去修,可能要從裡面裝。還好後來交通一路順暢,我們只遲到幾分鐘(以台灣的標準)就順利到了外婆家。


看到好久不見的親戚,自然是少不了一陣寒暄。客家話我在台灣的時候本來就少講,現在更是完全忘光了。而且我覺得最尷尬的是,除了擁抱和握手,我已經想不起來在台灣要怎麼表示親近了。我在外婆家除了看到大表哥他們一家以外,還有遇到三阿姨他們家的人,我忽然想起來原來還有這一家討厭的人。我現在已經無法確實的想起來為什麼會討厭他們了,只依稀記得之前還在台灣的時候常常因為功課不如他們家的二表哥而被三阿姨冷嘲熱諷,但好像也不只是這一件事。


我越來越覺得我好像在這裡很格格不入,他們滿嘴講的都是我聽不懂的中文。像二表哥一開始介紹他帶回來的女生,說什麼這是我的閃光我都聽不懂;後來偷偷去問怡君表妹才知道,原來閃光就是女朋友的意思,說是因為男女朋友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別人會覺得很刺眼。但我真的很不懂有什麼好刺眼的,二表哥長得那樣子,他女朋友也長得,呃……不知道怎麼講。不過我覺得他們會在一起,不是上輩子壞事做太多就是下輩子都會出生在好人家,中間還會因為他們極富善良的自我犧牲而能在天堂住上好一段時間。


以前那些同輩的話題我完全插不上話,他們說的明星和歌曲我也完全都沒有聽過,問我的話題也總是巴拿馬如何如何,他們根本已經不想認識我這個人了。我越等越不耐煩,而且我總覺得該出發了,明明迎親是很重要的儀式,本來也聽說要九點左右出發,都已經快九點半了,還是沒有人有動作。我不耐煩的手插口袋到處逛,摸著摸著忽然發現我口袋裡面的「Latino」鈕不見了。覺得有點可惜,那支錶大概不能再用了吧。我忍不住去找了大表哥,問他這個時間再不出發沒有關係嗎?他卻反而問我時間很緊嗎?我指著客廳裡的大鐘說,都已經快九半了,再不出發好嗎?忽然發現那個遺失的「Latino」鈕怎麼就在大鐘的玻璃框上面。


我納悶為什麼那個鈕會跑來跑去,而且還是在那麼奇怪的地方。我走去想把鈕拿回來,卻看到按鈕就這樣掉了下去,我聽到喀喀兩聲,趴在地上找卻再也沒看到那個「Latino」鈕。一時間大家忽然像從夢裡醒了過來,全都驚慌了起來,匆匆忙忙衝出外婆家去迎親。


我們搭著包來的遊覽車往新娘家出發,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這幾天大家好像輪流對時間都不在意了起來,好像我根本沒離開拉丁美洲一樣。我也好奇迎親那麼多人是怎麼回事,不過我想大概是我一直待在巴拿馬,才會對這種事沒有印象吧。遊覽車開著開著又慢了下來,這件事怎麼又發生了,我跑去前座看看是不是路況不好,再次發現「Latino」鈕又神出鬼沒的出現在遊覽車的時鐘上。真的很奇怪,這個鈕似乎是哪個鐘最多人看它就會出現在哪裡。我衝上去一把將「Latino」鈕抓了起來,這次我真的覺得再次「Latino」鈕有比以前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再次把按鈕收到口袋裡,而舅舅忽然跑到司機旁邊要司機趕快開車,快來不及了。


我們總算在預定時辰結束前十分鐘到了新娘家迎親。新娘家的臉色一開始實在不好看,不過隨著我們都進了新娘家門,他們忽然說時辰只是小事,要我們不用在意。而喜酒終於平安開始了。


結束了滿身的疲累回到台北家,把錶拿出來要裝,卻發現口袋裡的按鈕又再一次不見了,這次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也不知道是掉在哪裡。全家都找過了,時鐘附近也都看了,卻沒有。真的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我只好把錶收起來,感覺是應該丟掉了,但是又捨不得。媽媽一面打電話報平安一面開了新聞看,今天的晚間頭條是台鐵誤點三小時,找不出誤點原因,不排除人為疏失。雖然司機講不出個所以然為什麼要把火車開這麼慢,但該車的乘客卻沒有一個抱怨的。看到這個新聞我真的傻眼了,台灣的時間觀真的越來越像拉丁美洲了。


而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除了返台休假的我以外,每個人都要上班。所以我利用這幾天閒暇沒事的時間到處搭著捷運亂逛。後來我發現捷運路線看似很複雜,但其實也只有那幾條路線而已。今天我搭著淡水線跑去淡水玩,忽然發現我已經完全想不起來沒有淡水線的淡水長什麼樣子了。回程的時候我在車上看到兩個明顯就是拉丁美洲人的年輕人在聊天,我忍不住也向他們站得近了一點。我聽到其中一個在說,這兩天他的朋友都非常不在意時間,一點都不關心遲到,有的還放鳥。另外一個也開始附和說這兩天的確有這個現象,讓他們非常的不習慣。我心裡一面想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些習慣過拉丁美洲時間的人在說台灣人不在意時間了,卻想到我家裡面的人這幾天,而且不是這兩天也這樣子。而我這個過慣拉丁美洲時間的人也不習慣他們變成這樣。


不對,那不會是從我家最先開始的吧?


我開始回想那些我周遭的人不在意時間的現象,想起來那個莫名其妙就會出現在時鐘附近的「Latino」鈕,忽然在意起先前給我那支手錶的拉丁美洲老人給我的警告。


不會一切都是那支手錶害的吧?


我越想越覺得就是,難道一切都是這支錶害的?難道說從此台灣的時間觀就要拉丁美洲化了嗎?我越想越覺得害怕了起來,我一定要阻止這件事發生。可是要怎麼辦呢?


明明就已經快要到新的一年,我卻沒有興奮的感覺。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好不容易沉沉睡去,在睡夢中我靈光一閃,最開始的時候是我把「Latino」鈕移開時鐘旁邊媽媽就忽然在意起時間了。想到這裡我再也睡不著,所以我現在要做的應該就是把「Latino」鈕從時鐘移開囉?但是那個鈕會出現在哪裡?我一直回想著這幾天「Latino」鈕莫名其妙的出現地點,似乎都在時鐘旁邊,問題是在哪一個時鐘呢?


我把「Latino」鈕的出現地點一個一個寫了出來,似乎沒有什麼共通性,一開始是一直跟著我和媽媽,然後一路到了苗栗外婆家,最後我看到的時候是在遊覽車,接著就不見了。我能確定的就只有這樣,不確定是不是那班誤點的台鐵也是受到它的影響,很可能是,因為誤點了三個小時的車子居然沒有人抱怨。那有什麼共通點呢?根本沒有什麼共通的地方,不管是地點還是時鐘的樣式都不一樣呀,連人數都不一樣,受影響的人甚至越來越多了呢。等等,是越來越多人受影響先發生,還是它會傾向於影響越來越多人呢?如果是傾向影響越來越多人,那就是會出現在最多人看的時鐘了。好像那支錶的按鈕出現在哪裡,哪裡就會開始不在意時間,而且好像越影響越多人。好像是時鐘越多人注意他就會影響越多的人。對,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出現在時鐘上的,但我想一定是這樣!


所以再來會出現在哪裡?台北市不像中南美洲,在每個市鎮都會有中央教堂和時鐘,更不是倫敦,有著世界知名的大鐘。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會在什麼地方,我決定跑去圖書館找。沿途我開始神經質的一直瞧著路上的時鐘,當然什麼都沒有。查了半天的資料一無所獲,只好摸著鼻子回家。待媽回家問了他台北有什麼知名的時鐘,想半天媽說:「好像只有台大的傅鐘耶。」


隔天又匆忙跑去了台大,校園裡一派悠閒的氣氛。我一開始不知道傅鐘在哪裡,跑去傅園找了半天,後來問人才知道原來是在椰林大道上。不過到了椰林大道上,實在找不到有一個看起來會很多人注意的鐘。真正找到傅鐘之後,發現傅鐘不如我的想像,也沒有什麼人在注意,更不要說「Latino」鈕了。


那還有什麼鐘呢?我想破了頭想不出來,就在垂頭喪氣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聽到旁邊大學生一直在問是不是明天晚上要去跨年,捷運上大家手機都在約隔天要去跨年的事。我回到家問媽到底他們說的跨年是哪裡,結果就被笑了「真的是巴拿馬回來的耶,你還不知道大家都會去市政府旁邊的世界第一高樓跨年嗎?會有很漂亮的煙火。算是台北市最近幾年很流行的活動,想去的話要早點去,因為人會很多唷。」如果那邊有鐘的話,那應該會很多人一起注意吧。如果那個鈕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在某個地方,那應該就是明天的跨年夜了吧。


今年的最後一天,我大概四五點就到了這個被稱做世界最高樓的地方來。我想,從國中那年離開台灣以後,台北市改變最大的就是這裡了吧。現在想不太起來以前有什麼,好像都是荒地什麼,真的沒什麼印象了。可是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在小小的一塊地方,居然可以塞得下那麼多的百貨公司。而那個該死的鈕到底在哪裡呢?


我跑去高樓底下的百貨公司繞了好久,根本沒有看到任何可能引起大部份人注意的時鐘,我想,時鐘大概是在高樓裡面吧。我有問過跨年的流程,媽說是會有倒數,然後最後放煙火,如果「Latino」鈕真的如我所想的出現在最多人注意的時鐘,那應該是控制煙火那個時鐘沒錯吧。所以現在就是怎麼進去高樓裡面了。


我一直想找機會混進去高樓,但完全沒有任何可趁之機,我繞了好久才找到電梯,可是根本不知道怎麼使用,然後就立刻被保全發現,被請了出去。我想了很多電影會用到的手法,譬如說把保全打昏,然後喬裝成保全進去,但我想我應該做不到。或是假裝自己是清潔公司的,然後混進去裡面,可是一時三刻裡面我也不覺得這是可行的做法。


我看著在高樓裡面上班的人一個一個走了出來,但我還是不得其門而入。到底要怎麼辦才好,我忍不住陷入了沉思。忽然一個人拍我肩膀「咦,你怎麼會在這邊?」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我國中社團裡面最要好的學長。不過事隔多年,也只能聊一些不著邊際無關痛癢的話題。以前的友好情誼早就隨著時間的沖刷而變淡了,只能有的沒的講一些自己的近況。我才知道原來學長在高樓裡面上班。「你手機號碼多少呀?」學長一面說一面要掏自己的手機。只是似乎沒有在他口袋裡,他開始拍著他全身上下的口袋,但似乎都沒有找到。接著他就開始找他的公事包了,不過似乎也沒有。「學弟,等我一下,我手機放在公司。」「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去拿嗎?」學長似乎有點勉為其難,不過還是答應了。


於是我就這樣和他一起進了高樓,這真是意想不到。如果現在是小說裡面的情節,這根本就已經是作者想不到怎麼安排然後作弊了吧。不過我才發現,要在這高樓裡面跑來跑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電梯根本沒有按鈕,要使用電梯是要靠門禁卡去刷,刷完會直接到你要到的樓層,所以根本沒有我想像中的,可以搭著電梯一層一層樓找。不過想想我的想法也不切實際,這高樓那麼大,在我漫無目的尋找下,不知道要耗多久才可以找到。「學長,你知道是在哪裡控制煙火的嗎?」「你覺得我會知道嗎?」


「你有看過這麼高的風景嗎?」「巴拿馬市也是有大樓的。」不過說實話,我真的沒看過,而且雖然學長好意想介紹我看風景,我卻一直在煩惱是不是真的有存在所謂很多人注意的時鐘。「你看那邊,那邊那個舞台就是今天跨年晚會的舞台了。」我看了學長指的方向,真的有一個大舞台,而且已經開始有人潮聚集了。學長的手機忽然響了!


「喔,好,好,我差不多了,現在要離開公司了。喔,好,好,待會見,掰。」掛了電話,學長說「抱歉,我們該走了,女朋友還在等我。我們等等要去看跨年晚會,我想全國應該有快一半的人都會看吧。」我覺得學長講話真誇張,一千多萬人呢,怎麼可能?這個時候舞台的電力似乎被接了起來,我看到舞台上有一個大大的時鐘。咦,等等,那到時候應該這個才會是最多人注意的時鐘吧。應該是它才對。


我越想越覺得是那裡,在和學長匆匆告別之後,我心中充滿著要去舞台上的念頭。但想想又覺得自己辦不到,怎麼可能跑到舞台上又不被發現,不要說一千萬人了,我想到時候會聚集在這個廣場的隨隨便便也有兩三萬人吧,怎麼有可能跑到舞台上不被發現了。就算再縮小個十倍,兩三千人好了,要上舞台完全是不可能發現的任務。


我看著熙來攘往的人群,一時有不知道往哪裡去的感覺,所以我決定放棄了。垂頭喪氣的我往捷運站走去,我再也沒有心情待在這裡了。只是我是那種心裡有事就會一直去想的人,我滿腦子都是那個好像會變大的鈕。在捷運站門口,我聽到一個女生很焦急的對手機大聲說「我們不是約六點半嗎?現在都快七點了,怎麼會沒有半個人到。」一堆人拿著手機不停的問你在哪裡你在哪裡,越想越覺得是我的錯,整個人也不由得難過了起來。但我決定了,我止住下一半的腳步,開始回頭往上走,我想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雖然我沒有具體的做法,但我一定要阻止台灣人的時間觀念拉丁美洲化!


回頭我往廣場走去,確認了舞台的位置。我想,要直接從觀眾席衝上舞台一定是不可能的事,到晚會開始一定有很多保全什麼的,或許應該要從後台才是比較可行的方法。但我實在沒有概念後台到底在哪裡,於是我決定先從觀察地形開始。


這個廣場說小不小,真正繞起來也要花一大堆時間,等我確定後台出入口在哪裡,又過了一個小時,晚會已經開始了。但我還是沒有進去後台的方法,到處都是保全,怎麼可能就這樣讓我混進去。


雖然我完全沒有解決的辦法,但我還是遠遠的看著後台出口,賴著不走,不知道會不會有讓我混進去的方法。我又在那邊等了半個小時,我想,和急性子的台北人比起來,我們待過拉丁美洲的人普遍耐性都比較好吧,因為生活步調比較慢,比較不會有急著一定要怎樣的情況,我們已經習慣等待了。


我看了一下錶,這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我還是沒有想出要怎麼進去。不過這時候忽然從後台出口出來一群穿奇怪衣服的人,我想應該是舞者吧,看起來就是要去買煙的樣子,因為我可以從他們臉上感覺出來他們很想抽煙。他們經過我旁邊的時候對話還是旁若無人很大聲的說:「Simon和Roger兩個也真是的,遲到兩小時連電話都不打來,今天手機又很難通,到處都在塞機,等等要開始跳舞人還沒來要怎麼辦?」另外一個人說:「我們這樣出去沒有關係嗎?」「安啦,那邊巷子裡就有便利商店,我想應該不用超過五分鐘我們就回來了吧。」然後他們就沒有回來過了……


我靈機一動,跑去和警衛說,我是跳舞的舞者,希望他可以放我進去。他和我要通行證,呃,我當然沒有。不過我和他說因為遲到太急著出門沒帶,這時候警衛的無線電剛好響起來,問他剛剛出去的舞者怎麼現在還沒進來。警衛說有了有了,現在要進去了,就把我放進去了。我的運氣還真好,大概只有故事裡面的人才有我那麼好的運氣吧。


進到後台才發現,裡面根本是一團亂,不要說是舞者了,就連一堆該來的藝人全都沒有出現。每一個人都很驚慌失措,一直在打手機,急著打電話找人,也沒有人注意我,可能是因為後台本來就很多工作人員進進出出,也不可能是每個人都認識吧。我在想要不要直接衝到舞台上,但這樣似乎是很有勇無謀的舉動。於是我找了一台可以看到台上情形的電視,決定先觀察台上情形再作打算。


十點之後整個節目都亂了套,常常有主持人叫藝人名字才發現藝人沒有來的情況,但是也沒什麼開天窗的問題,往往上一個藝人會繼續留在台上唱歌,不過伴舞的舞群似乎東缺西漏,也沒什麼人在意。而且整個伴奏的樂隊荒腔走板,只剩下那些唱對嘴的偶像歌手放的卡拉帶拍子還是準的。在後台的工作人員似乎也不再慌張了,我甚至聽到大概是經紀人的人在電話中說慢慢來,不用急著趕時間。


十一點的時候舞台上贊助商的吉祥物不知道是沒有站穩還是昏倒,摔在舞台上引起了一小陣混亂,有一些工作人員馬上衝上台把他扛下來。不過主持人似乎臨場反映不錯,繼續主持下去,節目也順利進行。我在後台看著吉祥物被扛下來,原來是穿著道具服太久脫水了。


原來是替換吉祥物的工作人員一直都沒有來。在被那一陣荒亂吸引注意力後,我重新把我的視線放到現場轉播的電視上,而Latino鈕居然已經出現在時鐘上面了。那個時候是設計用來倒數計時的時鐘,所以非常的大,Latino鈕,如果還能算是一個鈕的話,居然也變成和時鐘差不多大了,而且似乎融合成時鐘整體造型的一部份,在上面完全沒有突兀感。


這時候剛剛出去的那群舞者也進到後台了,進來就大聲的問:「你們有看到Roger或Simon嗎?剛剛門口保全說有另一個舞者進來了,可是你們有看到他們其中一個嗎?」我在想萬一被發現我就完了,剛好瞄到他們脫下來的吉祥物道具服,我想或許這是我最後一個可以上台的機會了。趁著沒人注意,我把道具服穿在身上。


這算是我第一次在這麼多人前面粉墨登場,如果不考慮根本不是以我的身份上場的話,說實在還真有點緊張。到舞台上的路其實不難認,唯一的問題是道具服裡面全部都是汗臭味,臭死了。


我上了台正考慮要不要一鼓作氣衝到時鐘旁邊把,呃,我習慣叫它按鈕了,拉下來,不過卻苦無機會接近時鐘。吉祥物能做的事情總是那樣,就是假裝人畜無害,到處對人揮手。我越來越緊張,因為在道具服裡的我根本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我覺得我隨時會被叫下台。


忽然,我聽到背後傳來一陣騷動,我轉過身去,忽然看到一個不認識的人指著我說:「那裡面的人不是原來該在裡面的。」我心想完蛋被發現了,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時鐘那邊衝,但跑沒兩三步就被絆倒在道具服裡,整個人摔在舞台上。


我馬上被其他工作人員帶了下去,然後被送到警察局裡去。警察局的人一面為我做筆錄,一面分心在看著電視轉播。不過我講的東西他一直寫不下去,大概是覺得我精神有問題吧。


已經過了倒數兩分鐘了,在倒數一百秒時,主持人開始帶著大家倒數了起來,不過很明顯大家興趣缺缺,聲音並不踴躍,而且數的零零落落,時鐘明明已經到七十幾秒了,大家還在倒數八十幾秒。


但我忽然注意到,隨著大家的倒數,「按鈕」它也一直在變大,一直大,一直大,就好像一個充太多氣的氣球,隨時可能爆炸的樣子。到了今年結束的前一秒(大家的倒數還在十三,十二……),它就這樣爆炸了!但爆炸完似乎沒有傷到任何東西。我猜大家可能以為是舞台效果吧,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不過大家忽然發現自己數錯秒了,轉播傳來大家議論紛紛的聲音。然後大概過了四五秒吧,高樓上冒出了煙火,主持人也當機立斷的大喊新年快樂。


於是新年就在大家措手不及的亂七八糟中開始了。我在警察局待了一晚之後終於被媽帶了出來,因為沒有人受到傷害,警察一開始說要用公共危險罪起訴我,不過後來也找不出什麼證據,雖然真的是有一個東西在時鐘上面爆炸。雖然所有在看電視及在現場的人都有看到的東西爆炸,可是事後找不到任何殘留的痕跡。所以他們把我放了。至於我在跨年晚會上引起的騷動,嚴格來說並不大,因為我只是又一個摔跤的吉祥物,只是跨年晚會眾多混亂的一部份。媒體一直把焦點擺在為什麼會有一堆明星缺席全國最盛大的跨年晚會,還有大家為什麼會數錯秒這個事情上面,當然,明星紛紛表示無辜。


新年過後沒幾天,我搭飛機回到了巴拿馬。我和媽說我要再想想要不要回台灣念研究所的事。後來我才知道,家裡在大概一兩週後陸續有幾家八卦雜誌找上門說要訪問我,不過當然沒有成功。回憶起那幾天引起的混亂,我忍不住想,是不是在拉丁美洲的某個地方,也有著失控的按鈕,然後我只要想辦法讓那個按鈕失去作用,大家就會開始守時了呢?


二月,巴拿馬嘉年華,閒著沒事的我跑到叫做五月五日的舊市場去亂逛。忽然,有一個人叫住了我,他問我要不要買鞋,說穿上了這雙鞋子以後,我就可以當一個真正的拉丁人,別人說走多久會到的距離就是走多久會到。我心想不會又來了吧,而我一看他高舉在手上的鞋子,果不其然上面寫著「Latino」六個大字。


6 則留言:

  1. 不錯的嘗試!

    版主回覆:(10/16/2009 01:49:35 AM)


    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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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不論什麼幻想的題材都可以讓你寫的很推理又寫實。

    版主回覆:(10/22/2009 03:05:44 AM)


    太推理有時候也不是好事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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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哈哈哈我一口氣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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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Impresionante!!!

    版主回覆:(10/22/2009 12:50:01 PM)


    Graci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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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酷。搞不好可以用這個做事業第二春

    版主回覆:(11/03/2009 02:30:37 AM)


    現在只能算是第一春,因為現在連第一春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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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好看耶~~~

    版主回覆:(11/18/2009 09:49:44 PM)


    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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